一直到沈沧把他送出门，顾斋主都还有些懵。大概是房间里暖气开的太足了，沈沧掌心上的温度还残留在他发间，他穿着单衣都觉得耳廓发烫。
也可能还是怪那杯玫瑰酒，度数不高却让人上头。
他当了太久的大家长，天塌下来都能一肩扛上，可好像在沈沧眼里，他总还是个值得去忧虑的少年人。拍些照片有什么危险的，刀山火海他都闯过，那才是一不小心就要赔上小命的买卖，这个七百年后的社会安全的近乎于安逸，可他也不能跑到沈沧面前表演一个一苇渡江空中转体三十六圈半，以向对方证明这点小事不在话下，那也太唐突美人了。
所以他只得任由对方“父爱如山”的揉了揉他的发顶，捧着碗老实点头。
“嗯，没有下回了——”
才怪。
顾长行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。
哪会没关系呢？
一字字做的旁批，一页页读的过往，一个纸面上的人物，要揣摩透了，要演活了，得投注多大的心血和认真，可被人说截走也就截走了，说是不公平，却也没有法子。
哪有什么所谓的全然平等，从古至今，踩高捧低，欺下媚上，哪儿都一样。
不到了那个位置上，你说话又有谁能听见呢？
他一边往前走，一边拿出手机翻消息，里面联系人倒是不少，多半都是来找一醉算命看相的业务往来，最新一条是那个总算解决了自己工地上一摊烂事的地产老板，发来一笔转账，说是给包个红包，辛苦这几天往返，他点了领取，又客客气气地和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个来回，总算圆满了却这桩生意，都是做惯了的路数，他却一时间觉得说不上的无趣。
其实对于他这样的人，权势滔天也见过了，流落街头也体验过了，大富大贵不过如此，连生死都辗转了好几遭，遇到个乍一看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的现代社会，多少有那么些大隐隐于市的惫懒心态，好听点叫稳扎稳打，难听点叫不求上进。
他从前不以为意，如今竟有些想要咸鱼翻身。
但还不等他在人生哲学里多思考几分钟，想明白那股子奋斗感所为何来，却是一醉的电话先催命似的打了进来。
“老顾老顾老顾——！”
“你干什么呢你？你咋不接电话啊！”
他在电话这头咋咋呼呼风风火火，仿佛天塌了一样的大事，不过顾长行了解一醉，越是这种看起来一惊一乍的口吻，越不会是要紧的事情，反而什么时候一醉语气平淡地好好说话了，那可能才真的是要命。
“怎么了？刚刚有事情，不方便看手机。”
顾斋主说这话半点儿不心虚，是沈沧不好看吗，看什么手机？